医院眼科医生陶勇被砍,已经过去天了。
在这天里,他经历了人生中最重大的一次变故。
这些天,他变得胆小了,比原来胆子更小了。
他希望那些不可能信任他的患者,不要成为他的患者。
陶勇有时候会感觉很痛恨,为什么他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。
他对自己很失望。
谈及那起让他在鬼门关行走一遭的“伤医事件”,陶勇说:“破眼中贼易,破心中贼难。”
他不想只看到人生的刺,也想看到那朵花。
在一次演讲中,他笑着说:我领证了,不过不是结婚证,而是残疾证。
陶勇轻描淡写,网友却哭了。
1、缘起
既然决定活下去了,那就要迎接更激烈更残酷的战斗。
年1月20日,大寒,春节前4天。
陶勇出门前,妻子如往常般说着家中事:“今晚,妈妈准备了你最爱吃的香菇米线,要早点回家。电动车的电瓶已经坏了一阵子了,今天修一下,过年的时候要用。”
陶勇一一点头答应。
实际上,他自己也不能确定是否能兑现对妻子的承诺。毕竟,医院工作,医生的任何一句话都能让病人发产生无限猜想。
“好像家是我唯一可以撒谎的地方。”陶勇苦笑着摇着头。
医院门口,陶勇呼出了一口气,低温很快让呼吸形成一阵白雾。临近春节,医院里依然人满为患,病痛不会因为任何节假日而放缓它的脚步。
为了加快看病速度,陶勇中午没有去食堂吃饭,而是在办公室囫囵吃了一碗泡面,稍微休息一下,就开始会诊了。
他想,能多让几个病人踏实地过年,也不枉母亲的一番苦心。
下午第二位患者是一位眼底损坏的电工,老家医疗条件不行,为了治病在北京打工,一月元,包吃包住。
聊起来,陶勇知道他为了多赚点钱,今年不回家过年了。
陶勇感叹他生活不易,退了他的挂号费,并把上午患者送来的一袋小米转赠给他,希望他能在北京过个顺遂温暖的年。
会诊有条不紊地进行,在看第四个病人的时候,陶勇隐约看到有一个人进了诊室,径直走到了他的身后。
他并没有多想,经常有病人趁护士不注意跑来插队。
然而,猛然间,陶勇感觉后脑遭到狠狠一记重击,那一瞬间:“就像被棒球棒砸了一下,头嗡的一下,整个脑袋磕到办公桌上。”
紧接着又是一击,力度更胜之前。
陶勇听到旁边的病人大叫一声,他才意识到自己被袭击了,便慌忙站起来往外跑。
陶勇原本的座位是靠近门的,但他却特意把座位调到了离灯光箱更近的右侧位置,为了在看病人影像片子的时候,能够看得更细致一些。
像这样的细节还有很多,而出发点只有一个,为了更方便看病。
陶勇没有想到,自己的善心却成了逃离的阻碍。
陶勇冲出来直奔楼梯处,楼道里瞬间传来尖叫声,人群四散。
陶勇努力控制身体,拼命奔跑,他跑到楼梯拐角处发现这是一个死胡同,刚要转身,对方已经完全近身。
隐约中,陶勇看到那人手里拿着一个明晃晃的东西,他本能地抱住头,重袭再次袭来,陶勇被击倒在地。
陶勇大声呼救,一个白色身影扑过来,同那人扭打到一起。陶勇趁机爬起来往扶梯处奔跑,跌跌撞撞跑下扶梯。
这时的陶勇,已经神志不清。
对面一位护士看到他,迅速扶起他,将他拖进一个办公室,将门反锁。确定安全后,陶勇紧绷的精神放松下来,昏迷过去了。
这一天,让陶勇此后的人生被迫分割成两段。
2、热爱,自有万钧之力
世界如此美好,值得我走这一遭。
陶勇的家乡江西南城县建昌镇,是沙眼重灾区。
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,就患上沙眼,眼睛经常是红彤彤的,不断地流眼泪。
母亲总是忍着,实在不舒服的时候,才点一点眼药水。
这样的病痛一直困扰母亲十多年。
陶勇十岁时,跟着医院看眼睛。
看着医生从母亲眼里一个一个地挑出好多白色的沙粒,挑完后,困扰母亲十几年的沙眼,就这么轻易解决了。
给母亲治疗后,医生发现陶勇眼睛泪腺堵住了,想要给他通一下泪腺。陶勇看到他对母亲治疗后,完全信任地点点头。
通泪腺是拿针管插到内眼角内用水冲刷,从鼻子中流出水。非常难受,陶勇硬挺着,没有叫。结束后,医生和护士纷纷表扬他勇敢。
从那时起,陶勇就对眼科有了一个非常深刻的印象,在这些穿白大褂人手里,任何的病痛,都能够被处理妥当。
高考后,陶勇毫不犹豫报考了北京医科大学。
陶勇家乡:江西南城县建昌镇
陶勇实习那年,一天夜里,突然一个男人抱着刚出生几天的婴儿闯进病房,满脸担心与焦急,哭求大夫救救他的孩子。
医生二话不说,接过孩子,孩子全身发黄,初步判断是重度黄疸。小孩呼吸微弱,没有哭闹。医生立刻冲进急救室,想尽一切办法,仍是没能救得孩子。
医生对这个父亲说明情况,父亲蹲在地上失声痛哭。半晌,父亲站起身,深深地向他们鞠了一躬,抱起孩子消失在茫茫夜色里。
医院规定,病房不能接待急症,也没有医生让他去急诊挂号,做检查。在看到孩子一瞬间,医生已经知道孩子救不回来,还是尽力抢救。
这位父亲也没有因为孩子没能抢救回来,而去质问医生,他相信医生已经尽了全力。
医患之间的信任,给了陶勇很大的触动,也坚定了他做医生的决心。
年国庆节20岁的陶勇在天安门前拍照留念
读研究生时,大家在一起谈论梦想时,大多人梦想发大财,只有他双眼饱含热情,四十五度仰望天空:“我要攻克癌症,留名史册。”
没有人意外,所有与他接触过的人,都觉得他就是为从医而生的。
医学生的日常,异常忙碌,除了正常的上课与课题,医院实习。
医院回来,他一头扎在电脑前做课题到半夜一两点钟,早医院查房。
周末休息他也不放过,一大早起床,坐2个小时的公交去郊外的屠宰场买猪眼,开始一整天的实验研究,常常结束时已是深夜。
后来,为了方便做研究,他甚至亲自养起了猪和兔子。
年,陶勇博士毕业时
李润邀请陶勇参加聚会,他大多会拒绝,但有时会碍于情面偶尔参加一两场。
只不过有他的场合,往往会变成一场励志演说,搞得大家热血沸腾,纷纷表示自己太堕落了,从明天起,一定要早起学习。
然而,第二天大家又恢复以前的样子,心中十分愧疚,开始躲着陶勇。
只是,人堕落久了,又十分想念陶勇,听他说上一句:“一帮不学无术的家伙,不觉得浪费时间吗?”
立刻又精神起来。
毕业多年,岁月的洗礼让大多人变了模样,只有陶勇仍和二十岁一样,朝气蓬勃。
没有他的聚会,大家多是谈论家长里短。
只要他一到场,定会对他们挨个进行灵魂拷问:你在做什么?怎么样了?取得什么样的成果?
面对陶勇的审问,他们不得不再次反省一下自己的人生。
即便被陶勇数落,大家仍旧很喜欢他。
因为他太坚定了,像一棵参天大树,根扎得很深,外界的风吹雨打根本动不了他。
和他在一起,总会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。
3、至暗时刻
破眼中贼易,破心中贼难
陶勇再次醒来,是第二天的中午。
躺在重症监护病房,陶勇头上缠满纱布,两条手臂被打上坚硬的石膏,身体被固定在床上。
陶勇在《目光》一书中描写了睁开双眼后的世界:
“白色的屋顶上有几个黑色的斑点;明黄的白炽灯照得整个房间通明空旷;
输液管里的滴液,先是慢慢凝聚,然后形成一颗结实的水滴,悄无声息地流入我的身体。”
这些,都是陶勇之前太过熟悉的场景,却对此刻躺在病床上的他有些陌生。
熟悉的是,他无数次见过重症监护室的病人,知道他们的痛苦,更懂得他们的求生欲望;陌生的是,当他实实在在躺在这里,才真正刻骨地体会那种感受。
做康复训练中的陶勇
后来,随着逐渐清醒,陶勇才在警察口中,得知自己当时受伤的缘由。
当得知真凶的姓名时,陶勇完全愣住了,这种吃惊一直维持到警察离开很久之后。
砍人者是陶勇的一位病人,而原因则是对自己治疗效果不满。
陶勇实在找不到他伤害自己的理由。
这人是陶勇三个月前接诊的一个病人,生下来双眼高度近视,一年前左右视网膜脱落,之前在别的医生那里做过三次手术,出现严重的并发症。
他找到陶勇的时候,眼球已经是萎缩状态,视网膜全部脱离并且僵硬。
陶勇曾这样形容这场手术:
如果将视网膜比作两张用胶水黏住一年的卫生纸,那么这场手术便是要将这两张卫生纸分开,且不能损坏两张卫生纸。
患者说,自己被很多医生都拒绝了,这次不论如何都要试一试。
陶勇虽有犹豫,还是答应了。
他的情况,90%的医院都会放弃,他若不做,难道要眼看着他瞎吗?
手术后,陶勇特意为他节省医治费用,他的左眼可以伏案写字,并不影响正常生活。
陶勇想不明白,为什么这么一个成功案例的病患最终差点要了他的命。
这么多年,陶勇从未轻视怠慢任何一位病人,总是尽自己最大努力为每一位病人治病。
在陶勇看来,医生和患者之间并不是对立的,相反,他们是共同面对病痛的战友。
他们彼此协作,共同战胜这个敌人,那到底是为什么,让病人对他有如此大的仇恨,非要置他于死地?
妻子、朋友和同事,都劝陶勇不要多想,但是,命悬一线,清醒后遭受的痛苦折磨,以及坚持这么多年从医的初衷,让陶勇不得不想那么多。
陶勇低头看见身上清晰的伤疤,真实可见,澎湃的心绪让疼痛加剧。
他痛得身体有些痉挛,不得不停止思考。
陶勇清醒后第一次见妻子,她像平时见面一样,没有陶勇想象中的悲伤。
她笑着对陶勇说:“你知道吗,你都上微博热搜了。”
陶勇被逗笑了。
父亲也没有流露出一点绝望痛苦的神情,只是给陶勇讲了他小时候的一个故事。
陶勇的祖父撒手而去,留下他们孤儿寡母三个讨生活。
父亲一个人上山砍柴,因为一次失误,镰刀在小腿上划下了一道十几厘米长、三厘米深的大口子。
父亲拿衣服捆住大腿根,硬是走了二十里山路回到家。
头上被砍三刀,颅骨外伤,枕骨碎裂。左手手臂多处被开了口子。
4、苍生大医
我走过的路没有那么容易,我要打的仗不是一成攻坚战,而是面对内心那点点滴滴的退缩和怀疑
年,陶勇前往江西安乐,为当地患者免费做白内障手术。
王阿婆白内障很严重,医院里,也是绝对复杂的病例。
出发前,带队老师曾告诫他们,不要惹祸,复杂的事不要碰,因为你很有可能失败。
还很年轻的小陶医生衡量再三,只能无奈地说了三个字:做不了。
在与联络员聊天中,陶勇才知道,王阿婆的丈夫已经去世十年,她唯一的儿子也与五年前在事故中遇难。
阿婆平时最爱做的事就是,拿出他丈夫和儿子的黑白照片轻轻摩擦,只是,患有白内障的她并不知道,那张照片已经被她反复摩擦,早已变得模糊。
最近,阿婆肚子上长了个瘤子,她时间不多了,这次是她唯一一次机会。
“健康列车”上的医疗环境
看着驼背的王阿婆,陶勇有些犹豫。
这时,联络员说了一句话:“阿婆想制作一件寿衣。”
在江西有这样一个风俗,人死的时候,入殓时所穿的寿衣一定是自己亲手做的。如果不是,到了那边会见不到自己的家人。
简单的愿望,朴素而真实,陶勇再也拒绝不了。
陶勇破天荒地同时给阿婆两只眼睛做手术,这在眼科手术原则中一般不允许。但这一切都是为了确保阿婆术后能看得见。
半小时后,手术成功,阿婆视力恢复到0.6。
阿婆很满意,陶勇也如释重负。
开往广东肇庆的“健康列车”上的一位奶奶
三个月后,联系员找到陶勇,对他说,阿婆在手术后一星期后就过世了。
那七天里,她见了谁都笑,她给自己做了件寿衣,衣服上特别缝了个口袋,里面还装着那张丈夫和儿子的黑白照片。
口袋开口被封住了,这样照片就再也掉不出来了。
王阿婆让联络员告诉陶勇:
这些年,她一个人,什么也看不见,在黑暗中很孤独,很想回家。
谢谢你,帮她找到回家的路。
陶勇忽然很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,作为一名医生,他感受到了专业性之外的东西。
医生能给病人带来的希望,不只是解除病痛,还有在生死之间的一种期待。
在有生之年,陶勇希望自己能成为一名“苍生大医”。
每天接触各式各样的病人,见证各式各样的生老病死,陶勇的内心也会跟着起伏挣扎。
一次,医院楼梯窗户往下看时,有几个人在树下乘凉,一个中年男子正将手伸向其中一个人的口袋里。
而这个中年男子正好是陶勇一位患者的父亲,他女儿在做完白血病骨髓移植术后,双眼因长期使用激素,引起白内障,需要更换人工晶体。
这位父亲给女儿看白血病已经一贫如洗,陶勇心有不忍,说服商家给女孩捐赠两枚。
如今看到这个场景,陶勇心里五味杂陈。
过了三四天,有个老太太摔倒,痛得爬不起来。
这时,也是这个偷钱的男子冲上去,把老太太背到急诊室。
陶勇询问急诊室护士,他有没有向老太太家属索要酬金,护士说并没有,安顿好这人就离开了。
人性复杂,善恶总是一念之隔。
在衣食无忧,生活安定的情况下,很多时候我们很容易站在道德制高点,去评判他人是好是坏,以善恶武断定义他人。
现实或许总是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理想,但也不像我们想的那么低劣,现实就是现实。
陶勇诊治过一个患有无虹膜症的患者,因为没有虹膜,他的眼睛没办法聚光,眼睛左震右颤。
陶勇询问患者家里其他人是否也有这种情况,他说有,陶勇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遗传病。
他决定去患者家里看看,患者很乐观,一路上,他跟陶勇分享自己上学、打工的趣事。
下了火车,坐了一个半小时三蹦子,陶勇来到他的老家。
他带着陶勇去见了他的一个堂弟。他的堂弟不仅眼睛有问题,智商还有点偏低。
这时,他的妈妈来给他喂饭,问了陶勇一个问题:“这孩子连孤儿院都不要,要是有一天我走了,你能帮我照顾他吗?”
陶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
陶勇调查了这整个家族,发现有好多人有这样的情况,最后发现是Pax6基因导致突变引起的。
但是,陶勇再也没去联系这一家人,他总会想起那位母亲的话,真的很难。
因为每一个眼睛的疾病,是一些特殊的人生和命运,这种无力感,不是一个医生能够承担得了的。
医院里,医生们见多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,许多患者可能是怀揣着人生最后一个赌注的,把人生中最后一点希望赌在医生这里。
他们希望能得到一个好的治疗效果,但医生很难保证有好的治疗效果,它有很大的不确定性。
但患者并不能接受,因为在他们心中只有一个一元论,你必须把病治好!
受伤前做手术的陶勇
在这种常年身心备受折磨的重压下,陶勇的许多同学、同事都放弃了这条路。
陶勇的师妹老梁,心软,看不得悲惨画面,有时病人和她说起苦难,她都会掉眼泪。
有一回,她亲眼看到一场医患冲突,一位大夫被砍伤。
这件事,给她留下巨大的阴影,得了创伤后应激障碍。
医院,看到人头攒动,喧嚣吵闹,她就会血压升高,手抖心慌。
后来,医院。医院,她工作清闲,赚钱多还不累。
每当陶勇心情沮丧时,就会很动摇,医院是个好去处。
有一次,陶勇心情低落,给研究生导师姜老师打电话,姜老师说:“陶勇,你往一个池塘里仍一块石头,会激起很大的波澜,但你往大海里仍一块石头,你会发现悄无踪影。咱们当医生的,你必须要把心放大,如果你把自己陷入患者的情绪中,你拿什么来治愈他?”
陶勇明白,所谓医者仁心,仁心并不是愚人之心,这需要大智慧去包容世间万象,去化解病痛与苦难。
5、上善若水
相信他人的善,同时保持自己的善
陶勇一直崇尚善念,这是从医者必备的品行基础。
在他从医的这几十年中,陶勇看到过太多令人感动的事情。
薇薇,一个瘦小的八岁的广西女孩。
她很幸运,因为骨髓移植很成功,治好了白血病,保住了性命;但她又很不幸,白血病导致免疫性眼病,使她双眼失明。
最好的治疗方法是向眼球内注射药物,她年纪太小,注射时需要全麻,麻药费一千元。
小女孩拽着陶勇,仰着脸,特别着急地告诉陶勇,她不需要全麻,骨髓穿刺她做过很多次,她可以的。
她只是想把这一千元省下来,给她的弟弟上学用。
后来,薇薇眼睛恢复部分视力,她参加儿童绘画比赛,获得一等奖,奖金五千元。
然后,薇薇一家人从五千元中拿出一千元,捐给素昧平生的天赐。
薇薇一家也是一个在生存边缘挣扎的贫困家庭。
天赐,患有眼部视网膜母细胞瘤,两岁就摘除了一只眼睛,为了保住另一只眼睛,天赐的父亲在接下来十几年里漂泊在北京。
为了给天赐看病,他住桥洞,睡公园,靠在火车站给人拉行李和送报纸赚点微薄收入,来支撑自己和儿子的生活。
然而,在陶勇出事后,天赐父亲又把这一千元转给了他,希望陶勇能收下。
正是这些数不胜数的善举,让陶勇对每一个病人都尽心尽力,他相信他换来的也将是真诚相待。
只是,这个意外,让陶勇对人性本善有了些怀疑。
女儿看到他蜷缩的左手,杵在那,一动不动。
陶勇鼓励她摸一摸,女儿伸出右手,用食指点了点陶勇的左手,开口问道:“爸爸为何会被人砍伤?难道是爸爸做错了吗?”
砍人者是一个农民,与父母和兄弟姐妹早已断了联系,他生下来就高度近视,生活和工作中也许长期受到歧视。
后来,眼睛患有持久性无法根治的病,求医之路艰辛且漫长。
行凶那天,陶勇奔逃,他仍旧持刀四处寻找,吓得患者惊慌无措地愣在那里。
他说:“你放心,我不砍你,我就要砍死这些医生。”
一名快递员拿着广告牌与他对峙,直到陶勇跑得没影,他才坐下来:“你报警吧。”
在他漫长痛苦的求医之路上,没人在乎与拯救他那逐渐扭曲的心理,他彻底绝望,从而导致他变成一个偏执的杀人狂魔,而陶勇是他的陪葬者。
《脱口秀反跨年》上陶勇的演讲
以前的陶勇相信他人的善,同时也保持着自己的善。
但这件事,让他明白,完全的“善”会让人变得软弱,完全的“恶”会将人推向地狱,只有将“善”与“恶”的标准与底线确立,才能构成一个和谐的自我。
陶勇理解他,不将自己埋在仇恨里,并不是他的“善”,而是他清楚地知道,他不能用他人的“恶”来“恶”自己,那样他势必会生出报复、怨恨的心理。
但,陶勇不会对行凶者“善”,如果能重来,陶勇绝对不会为他医治。
以肉饲虎,以德报怨,以善待恶,都是在无形中助长了“恶”的势力,人们应该对“恶”给与抵抗,那么才有可能实现“善”普天下。
陶勇被伤,震动了陶勇的朋友圈,大家完全不相信会是他。
在网上看到陶勇血淋淋躺在担架上的照片,好多人都崩溃了。
陶勇工作很忙,大家很少能见到陶勇,但陶勇在大家心中一直没有改变。
他仿佛活成大家内心中的那个自己,只要他在,朋友们都还能感受到曾经的那份纯真与炽热。
现在他被伤了,这让大家有一种心底的梦被击碎的感觉,胸口憋闷,眼眶发热。
因为疫情,没有人能赶去北京看望他一眼,大年初一,还有几个朋友冒险开车去一个野庙里烧香祝福。
终于,初六那天,他在群里发了三个字:“我很好。”
大家兴奋极了,都赶紧追问他状态如何,他一直没有回复,又过了两天,他才在群里又说了一个字:“疼。”
三个月后,医院见到陶勇,除了身上醒目的伤疤,他还跟以前一样,甚至还胖了一圈。
他自嘲道:“这三个月啊,是我人生中最轻松的三个月,啥也不用做,吃了睡,睡了吃。”
大家准备一肚子安慰的话,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大家嘻嘻哈哈又扯回少年时的那些话题,大家心中的一块巨石才缓缓放下。
陶勇仍旧没有变,他还是如此坚定,他的这种坚定让所有困难都变得没有那么困难,也让周围飘荡的心慢慢聚拢在他的身边。
上天从不吝于雪上加霜,
也鲜少对深陷苦难的人,
表现出过多的怜悯。
可是,
没有苦难,便没有诗歌。
陶勇恢复门诊后
最后再讲一个断指再造的故事,只能说培养一个医生真的不容易。
山东省潍坊市中国解放军第89医院手外科接诊一名重伤病人。这位病人因为意外事故,右手遭遇重伤。
有多严重呢?
大家可以看一下当时救治时拍摄的X光图,直观感受一下。
整个手从小臂到手指这段,被齐齐斩成6段。光5根手指就被损坏成8块大小不一的残肢。
一般人看到这样,都觉得这人没救了。手都被伤成12节,还有什么指望呢?
然而,就是这样一只残手,解放军89医院的医生们,3组9人,经过17小时连续奋战,硬生生地把这只手接上了。
要知道,断肢再接手术可不仅仅是把骨头接上,所有血管、神经、肌肉,都要医生一点点缝上,所有的针线肉眼都看不清楚,医生要借助光学设备,在不足1毫米的区域里穿针引线。
而且每一步都要精细小心,稍有不慎,就算接上了也会影响再植后的功能恢复。
丁香医生这样解释道,并附上了手掌接合后的图片,虽然经过马赛克,但还是能看出手指断掉的恐怖,和对现在医学奇迹的感叹。
被砍坏左手的陶勇医生,就是做这样精细的手术。他曾给许多患者带来光明,是许多眼科病人和家属的最后希望。
现在一切都毁在一个自私人的刀下,虽然,他有值得人同情的地方,但他却毁掉了其他人的未来。
培养一个医生真的不容易,需要十年甚至几十年;毁掉一个医生真的很容易,只要一瞬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