◆《日本华侨报》总主笔蒋丰
DNA,是个神奇的东西!
遗传学家这样讲:“自从地球上的原始生命诞生以来,出现了种类繁多形态各异的生物。生命能延续到今天,是生物体具备了遗传的功能。”在我看来,父精母血、宗族印记,都通过DNA来传承,它让那些有血缘关系的人形成相互关联的外貌、性格、价值观等等,间隔几十年甚至几百年还能有显性表现。也就是说,DNA,不仅仅体现在肉体血脉的辈辈相承上,也表现在思想内涵的代代传承上。
众所周知,战后年出生、两度出任日本首相的安倍晋三好像脑子进水了一样,对战争历史认识问题常常抱着一个歪曲、否定的态度。年“梅开二度”出任首相后,他除了亲自参拜了靖国神社外,又在经济上下功夫,推出了一系列号称“安倍经济学”的举措。这里,我暂且不对安倍晋三的历史认识态度和经济举措进行评价,只想说“龙生龙,凤生凤,老鼠的儿子会打洞”。想当年,安倍晋三的外祖父岸信介也曾在中国东北的伪“满洲国”大“玩经济”,志满意得,一时被称为“满洲的岸信介”。战后,岸信介虽然作为“甲级战犯嫌疑人”遭到逮捕、关押、“虐待”,但是,正如田尻育三等人在《岸信介》一书中所说的那样,他“成功地逃脱了战犯的大罪”。岸信介犹如壁虎断尾一般,不仅甩掉“甲级战犯”的罪名,而且一枝独秀,盘踞*坛。安倍晋三既然出生于这种世家,又是在外祖父岸信介身边长大,其身上的DNA也就决定了他今天在日本*坛的所作所为。
这样说来,要想深刻认识当今的安倍晋三,还真得认真了解那个日本侵华战争年代在中国东北时期的岸信介了!
一、岸信介资料“流失”之谜
灯下,总会有一片特别黑暗的地方。越是声名显赫的人,有的时候越是难以找到第一手资料。了解岸信介,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。
日本东京大学学者原朗在《帝国主义下的满洲》(御茶水书房,年)一书中说:“我很想探讨一下满洲时期的岸信介……可是现实状况是,不知什么原因,唯独昭和11年(年)至昭和14年(年)的有关文件散失了。这真叫研究人员为难,简直是无从下手进行研究。”而这几年,恰恰就是岸信介在中国东北伪“满洲国”施展作为的时候。
田尻育三、竹村好夫、小野志郎、盐田满彦在《满洲之妖——岸信介研究》(《文艺春秋》月刊,年11月号)中也指出:“当我们追寻岸信介在满洲时期的足迹时,发现一个问题,那就是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有关他的资料、记录。岸信介自己的证言也近乎于全无。”
战后,曾有记者采访当年与岸信介一起侵略中国东北的“历史见证人之一”、伪“满洲国”总务厅次长古海忠之,他的回答是:岸信介这个人“不好说呀!插曲倒是不少,可是,都是一些不能发表出去的事情。要是发表出去,那可太对不起岸老了。”这些“不可说”,更激起我的探索欲!
我特地去过岸信介的老家——山口县熊毛郡田布施町。访来问去,当地人都津津乐道这里出了祖孙两代首相——岸信介和安倍晋三,却没有人愿意谈“满洲时期”的岸信介。既然找不到有声的证言,就寻无声的证据吧。于是,我驱车环绕,找到当地的“田布施町乡土馆”。这座乳白色的两层建筑物本身并不太起眼,是为了纪念当地名人而建,里面最重要的设施就是岸信介、佐藤荣作两人的资料室。可是,这里面除了有岸信介生前所穿礼服和日用品等等以外,还是看不到有关岸信介战争年代在中国东北行径的记述。看起来,那属于岸信介的“隐蔽岁月”。
越是遮遮掩掩,越是隐约其行,越是容易让人疑窦丛生。在这个“菊与刀”的民族丛林中,*治家们都千方百计想把自己的“光荣历史”告诉下一代,岸信介本人为什么不愿意这样做呢?日本*治家的亲朋好友们也特别喜欢讲述其“辉煌业绩”,而岸信介的亲朋好友为什么好像都是收了“封口费”一样不愿意叙说呢?岸信介这个甲级战犯嫌疑人、战后的首相,当年究竟在中国东北的伪“满洲国”做了些什么呢?
知己知彼。在我看来,这是个不亚于恐龙如何被灭绝的“谜”,是应该努力拆解的!
二、岸信介只身前往伪“满洲国”之谜
简单说来,岸信介是年从东京帝国大学(现在的东京大学)法学部毕业的。大学毕业前夕,都会考虑今后何去何从,积极从事就业活动,今天日本社会把它概称为“就活”。岸信介当年也不例外。
宫崎学在《安倍晋三所敬爱的外祖父岸信介》(同时代社,年)一书中写道:当时,岸信介的成绩优秀,有“首席”之称。毕业时,考试成绩平均89.1分。据说,这是东京大学建校以来最好的成绩。如果讲点八卦的话,读大学期间岸信介每次回到家乡的时候,姑娘们总是围着他的屁股转,许多人请他帮助看假期作业。岸信介呢,就故意用左手为她们写答案。意思是说,你们的作业我用左手解答就足够了。他这种拥有知识而卖“萌”的做法,一方面赢得了更多姑娘的爱慕,另一方面也是自己实力的表现。
那个时候,东京帝国大学就是一路奔跑开进日本*府部门的“直通车”。学习成绩优秀的同学,毕业后都直奔*府的内务省。到那里,不仅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办公室,还可以继续寻找晋升官职的“快车道”。但是,岸信介这小子好像深谙另辟蹊径、墙外开花之道,他选择进入了东京大学毕业生中没有人愿意去的农商务省。在他看来,进入内务省只能学习“行*治国”,进入农商务省,工作起来虽然辛苦一些,却可以学习“经济治国”。这里,不能不说岸信介独具眼光。
年,日本*府实施机构改革,农商务省一分为二,岸信介被分到商工省。有介绍说,岸信介一个小青年,在商工省里面却有着超强的业务能力,碰上“减薪运动”的时候,他还敢带头站出来发出反对之声,一时成为“新官僚”的代表人物,人人都知道“商工省里有个岸信介”。嗯,他就是这样露头了。
年,日本主导的伪“满洲国”在中国东北成立。那个伴随着辛亥革命“下岗”后一心复辟的“废帝”爱新觉罗·溥仪,在这里终于有了找到自己位置的感觉。但是,他最终不过是聋子的耳朵——摆设,伪“满洲国”的*事方面由驻扎在中国东北的日本关东*紧紧地控制,财*方面日本自然也要“一手抓”。这样一来,日本在伪“满洲国”出现了火急火燎的“干部荒”,需要大量的专业干部。
但是,那个年头,有“居庙堂之高”的身份和便利,谁愿意“去江湖之远”呢!想在日本*府中央机构里面混出一个模样的人,都不愿意到伪“满洲国”去,有的人认为去那里是自己仕途的“贬迁”,有人认为去那里是个人生涯的“流放”,有的人认为去那里是官场的“一场危险*博”,还有的人认为去那里简直就是谱写自己人生的“满洲哀史”。
可是,年9月17日,39岁的岸信介却做出惊人之举,毅然递交辞呈,放弃了商工省工务局长的职位,主动要求只身前往伪“满洲国”了。
一颗冉冉升起的*坛新星,却选择一片黯淡夜空。问题来了!岸信介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惊人之举呢?这又是一个谜啊!
以往,在研究岸信介前往伪“满洲国”动机的时候,有的日本学者指出他在商工省工作期间,就特别“注意经营满洲的问题,并作了周密的准备”,以至于当时人们认为“东京没有一个官僚能像岸信介那样准确地掌握满洲的知识和情报”。好像岸信介是因为具备了专业才能和知识才到伪“满洲国”的。
事实并不是这样的。实际上,岸信介当时身在商工省,却没有专心致志地“在商言商”,而是不时地“明修栈道、暗渡陈仓”,偷偷摸摸**祟祟地和渐近疯狂的*部交往,做出了一般经济官吏不敢做或者没有兴趣做或者干脆回避做的事情。吉本重义在《岸信介传》(东洋书馆,年)一书中指出,“岸信介去满洲之前,事实上已经和统治满洲的*部有着相当深的关系。”曾经担任日本陆*参谋本部第二部长的有末精三战后回忆说:“岸信介去满洲之前,已经相当彻底地渗透到陆*内部里。”
众所周知,年2月26日,日本陆*一部分疯狂的少壮官兵发动了“二·二六事变”,这实际上是一起未遂*变事件。事后,参加*变者几乎都在高喊“天皇万岁”的口号中被处以死刑。岸信介当时作为一个*府内部所谓的“计划经济论”的倡导者,早已为这些少壮*官知晓。有评论说,“岸信介不仅是商工行*方面的行*才干,在思想方面,他也博得少壮*人的好感。”反过来可以说,岸信介与这些发动叛乱、积极主张对外发动侵略战争的少壮*官们有着思想上的共鸣。不过,事变发生以后,一看势头不好,岸信介像龟头一样,立即缩了回去。
原彬久在《岸信介——权势的*治家》(岩波书店,年)中记述,岸信介一到伪“满洲国”,就首先去了关东*司令部。他意味深长地对参谋长板垣征四郎说:“我可不是在日本*府里面混不下去才来满洲的。”这显然是告诉人家他是有来头的,“上头有人!”下车伊始,哇啦哇啦。岸信介上来就谈“日满一体论”,说什么满洲的产业经济发展,绝对不单纯是满洲的问题,对日本国民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。接着,他强调关东*的任务就是维持满洲的治安,产业经济应该由自己这样的经济官僚来做。岸信介这样堂而皇之的发表“宏论”,倒好像是领导给下级布置工作。
我看到年10月20日岸信介在《日本经济新闻》上发表的一篇题为《我的反骨的历史》的文章,他颇为得意地回忆说:“当时板垣说,‘你就放手干吧。’”事实上,板垣征四郎之所以能够这样对待不过是一个文官的岸信介,是因为他到伪“满洲国”的时候带着一柄“尚方宝剑”——陆*省兵务局长阿南惟几的亲笔信。多说一句,这个阿南惟几,就是年8月日本战败后剖腹自杀的陆*大臣。他的墓地如今在日本防卫省大院里面,一般人是看不到的。
战后引退的原伪“满洲国”交通部次长平井初贞三也证实说:“岸信介这个人往往满不在乎地硬干一些不通情理的事情,好像还干的很成功。这是因为他同*人勾结起来了。*人希望的是荣誉,而另一方面又干不出什么像样的事情。岸信介善于奔走钻营,巧妙地利用了*人的这种气质和现状。”
曾经在岸信介身边工作过的伪“满洲国”总务厅宣传情报处参事官高桥源一说的更加透彻:“岸信介在关东*里很有人缘,而且他也极力讨好关东*。我感到,与其说他跟满洲的实权人物东条英机参谋长关系密切,不如说他是善于顺着东条英机的心意办事。”
这样,这个谜底应该可以揭开了!岸信介当年之所以“主动”选择到伪“满洲国”工作,绝对不是单纯的什么自己“